潇潇不在家

我不下地狱 谁爱下谁下

《初见》(十三)

中秋节我放了王萌一天假,早早的关了铺子,准备做饭。闷油瓶自然是不会帮忙的,多半是窝在屋里睡觉,我也没去管他。四点多的时候我进屋拿东西,发现屋里没人,四处找了一圈,没发现他,应该是出去了。我没太放在心上,他这么大人了,自己有分寸,就继续张罗饭菜去了。我这种生在春风里,长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,从小爹疼妈爱的,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什么叫缺乏安全感,所以他不打招呼出门,或者时不时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我都完全没放在心上过。后来发展到他上个厕所我都恨不得跟在他后面盯着,绝对是给他在斗里吓着了,不过这是后话了。
菜基本都上桌的时候,这大爷晃晃悠悠的从楼上下来了。得,又是跳窗户。我一边摆碗筷一边数落他“你干嘛去了,也不说一声。”他没说话,伸手从盘里捏了片酱牛肉塞进嘴里。我赶忙去拍他的手,说“洗手了么就吃,脏不脏?”他拉开椅子坐下,不搭我的茬。我接着数落他“说几次了,走门,走门,又不是没给你钥匙,怎么专喜欢跳窗户呢,什么毛病?”他开了瓶可乐,喝了两口。我气不打一处来,照他身上推了一把,说“跟你说话呢!”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看他这副德行,我就气不打一出来,就起了挤兑他心思,一边给他盛饭,一边说“哥哥,我看你这跳窗跳的这么熟练,以前没少练习吧。”他终于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了,很好,我一笑,接着说“没少爬姑娘窗户吧!”他看着我挑了眼角,说“汤呢?”我......怎么天天喝汤呀,喝不腻么!我揉了揉太阳穴,说“明天再喝汤,大过节的,喝酒。你不是说东北人爱喝酒么,今天哥哥我陪你喝酒。”他垂了眼,把杯子递给我,示意我倒酒。
开始还是很有过节气氛的,吃菜,喝酒酒,赏月。我属于喝一点儿就兴奋的那种,话特多,小哥看着心情似乎也不错,虽然还是平时那副冷淡的性子,却也能感受到几分放松。我俩早就混熟了,自然用不着说什么敬酒的客套话,怎么舒服怎么来。没一会儿,我就开始满嘴跑火车,把我小时候的丢人事儿都抖出了,我给他讲小时候看水浒传,羡慕人家兄弟义气,大碗儿喝酒大块吃肉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还和好几个小朋友从家里偷了酒出来,要结拜异姓兄弟。那时候不懂,以为要歃血为盟,几个人还傻乎乎的割手指。回家被我妈发现,狠揍了一顿。我讲的眉飞色舞,吐沫星子横飞,他安静的听着,一双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投向我,很专注,很温柔,似是带着些笑意,带着些纵容,他坐在桌子的另一端,身体很随意的靠在椅子里,手里拿了酒杯,小口的抿着。他看向我的目光好似此刻空中撒下的月光一般,又清又冷,淡淡的,柔柔的,带着皎洁,带着朦胧,带着隐涩,带着我看得懂的、我看不懂的明明暗暗,而那一刻我竟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了。

他看我魔怔了一般盯着他不动了,知道我又走神儿了。微微嵌了下身,用他的杯来碰我的,我回了神儿,跟他喝了一个,习惯性的给他夹了两筷子菜,问他“小哥,宋江墓你下过么?”他正喝酒,闻言颇为诧异的瞥我一眼,说“不值。”嘿,还挺拿样儿。我也懒得理他,接着扯别的,后来说到红楼梦,感慨里面那些个价值连城的宝贝,记得我说了汉玉九龙佩,说了蜡油冻佛手再后来我就不记得了。
第二天起来,头疼欲裂,抬手想揉揉太阳穴,就看到手上包着纱布,咬牙拆开看了下,手背上有道血痕,不深,已经结痂了。我昨晚喝多自残了?我纳闷着穿衣出去洗漱,急需喝点儿茶醒醒。胃里还是不舒服,一动就觉着恶心。闷油瓶又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,我洗漱后下到铺子里,看到王萌一如既往的坐着扫雷,看到我下来赶紧叫了声老板,又给我泡了杯茶。我转到后堂去,打算在塌上歪会儿,就看到闷油瓶已经先我一步仰在上面了。我端着茶走到他旁边坐下,把茶杯放在炕桌上,对他说话“小哥,你起啦,头疼么?”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摇了摇头。我说“我头疼死了,还恶心,以后不能这么喝了。对了,我昨天喝多了没干什么丢人事儿吧。”虽说我这样问他,但心里已经估计好了他的答案,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我真干了什么,他多半也是懒得开口,也就是摇摇头,最多再说句没什么。
他瞥了我一眼,端起他的盖碗儿喝了口茶,稍稍动了动身子,调整了下姿势,缓缓的开口了。他说“你拉着我结拜,要歃血为盟,从今往后跟我同富贵共患难,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。”他顿了一下,接着说“你还看上了贾宝玉薛宝钗的那对玉,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倒出来,咱俩一人带一个在身上,往后不幸失散,可以当个信物。”他这话说的平淡,跟平日里对我说盛汤的口气如出一辙。我此刻囧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,又突然想起这闷油瓶子蔫儿坏,说不准是他看我喝多了说来框我的,正要驳他的话,眼角却意外瞟到了他左手背上淡淡的一道血痕。呃......我俩手上都有血痕,看来他说的多半是真的......我脸上挂不住,摸了摸鼻子,讪笑了两声,说“那个,小哥......我昨天喝多了胡闹,你别跟我计较哈。”他点点头,很大度的嗯了声。我接着道“我胡闹,你咋不拦着我,手疼么?”他看着我,说“拦了。你不依。要割腕儿。”我彻底石化了,猛的站起身来,说“小哥,你还没吃饭吧。我去做饭。”说罢,我逃一般的溜进厨房。
我在厨房一边洗菜一边懊恼,这闷油瓶子难得跟我说这么多话,却是在讲这种丢人事。我恨的咬牙,心说,该说话的时候不说,不该说的时候说怎么这么多话!

晚饭我做了些清淡的,煮了粥。为了报复他下午揭我短的仇,我忍着闻到酒味就恶心的条件反射,倒了杯酒给他,摆出笑脸,说“小哥,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欢喝酒,也没给你准备。以后我会记得的。”我心想,昨天喝那么多,他今天肯定跟我一样闻到酒味儿就反胃,哼,喝多了还记那么清楚!你不是能喝么,接着喝啊!闷油瓶点了下头,没说话,就看他慢悠悠的吃菜,偶尔拿起杯子抿一口,很惬意的样子。我靠,不是吧,还真享受上了?
我憋着口气,无处发泄,胃里又难受,菜也吃不下,蔫了吧唧的扒拉自己碗里的粥。再对比坐在对面一脸享受喝着小酒的闷油瓶,更是觉着自己简直不能更衰了。干脆粥也不喝了,坐在那里喝茶。我喜欢喝龙井,现下喝的也是,闷油瓶看了眼我的茶杯,说“寒。”我一愣,不明所以的看着他。他看我一脸懵b的盯着他,知道我没懂他的意思,就放下筷子把他的盖碗儿推到我手边,说“喝这个。”哦,原来他是担心我,知道我昨天喝多了胃里难受,觉着龙井性寒,怕我伤胃,让我喝他的花茶。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意,别看我家小哥不善言辞,但是还是很细心体贴的。相比较而言我就有些小心眼了,怪他揭我短,明知道他昨天也喝了不少酒,还故意今天也让他喝,他也真是,这么老实干嘛,给他倒他就喝。想到这里,我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说“小哥,你昨天也喝了不少,难不难受?”他摇头。我伸手去够他的酒杯,说“别喝了,伤胃。”他伸手挡了我的手,说“没事。”......得,看来不是勉强喝的,是真挺喜欢喝。我端起他的茶喝了一口,温温的,带着些茉莉的清香,立刻就爱上了。
当晚,我俩就着他的盖碗喝了一晚上,谁也没想着再拿个杯子泡一杯。他刚来的时候被困在屋子里,我怕他无聊拽他下过几盘象棋,结果下几盘输几盘,我一气之下不肯再玩儿。吃过晚饭,闷油瓶歪在沙发上发呆,我坐在他旁边一边看电视一边削苹果,他突然叫我“吴邪。”我应了一声,他说“下棋么?”我抬眼看他,他斜靠在沙发上侧头看我,心情很好的样子,我现在练习的已然可以分辨他那张面瘫脸上的微妙表情了。我摇头,接着削苹果,说“不要,一直输谁还想玩儿。”他没说话,我自然当他放弃了,他这人无欲无求的,对啥也没都大兴趣。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他说“让你赢。”我有些惊讶,抬眼看向他,他一向淡漠的眸子里竟像是有些许期待?我随即笑了,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手里,说“别瞧不起人,要下也可以,不过这次咱们下围棋。”他点头,我起身去拿棋盘。我小学的时候学过好几年围棋,还参加过不少比赛,所以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。
下了三盘,输了三盘。我气结,对着他咬牙切齿,“你干脆让我把所有爱好都戒了得了。”然后起身去洗澡了。我也知道我这性子耍的实在孩子气,上不得台面。可是这是私下里,没人看见,我又输在了拿手的事情上,堵着口气不想理人。等他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,我还在拿着手机玩儿贪食蛇,他关了床头灯,对我说“下次让你。”......更气了。
我俩在家里呆了两天,又接到三叔的电话,叫他下斗。我照例帮他收拾了东西,又出去给他买了身他惯常穿的衣服,私心不想他穿我喜欢的红色衣服下地干活儿。他走的前一天晚上,拿了块香料给我,说是安神助眠的。我接过来闻了闻,是种挺奇特的香味,我问他原料是什么,他说是种海生物的骨头。海生物嘛,我觉着应该是某种鱼类,也没多想。在我的认知里,小哥给的东西,自然是好东西。所以多年后,我知道这东西是禁婆香,还在我枕边伴了我这么多年,恨不得直接把这块东西连同香炉一起狠狠摔在他脸上。

他走后,我把家里收拾了一下,天气渐凉,得换冬天的衣服被子。一边收拾,一边挑了件顺眼的外套试了试,真是不试不知道,一试吓一跳。怪不得有人说,很多衣服长时间不穿,他们呆在漆黑的衣柜里会害怕,会缩紧自己的身体,当你再穿的时候,往往就穿不上了。现下就是这种情况,穿-不-下-了!自从这闷油瓶子在我这常驻之后,我就一发不可收拾的胖了。之前想要晨跑也无疾而终,照这样下去,小爷我非的变成胖子,绝不能这样堕落下去,趁着罪魁祸首闷油瓶不在,我要好好制定一套减肥计划。说来也奇怪,我俩明明每天过的生活都差不多,非要说的话,也是我运动量要大一些,那闷油瓶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,而且他吃饭也比我要吃的多,可是完全没见他长胖,上天真是待我不公!
他这次一走就走了10天,期间我为了减肥,常常约了同学打球,又有了小哥给的香料,没再失眠。我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,4、5天就回来,专门煮了汤等他,结果没有等到,一个吃饭总是没有两个人香。我也知道下地这种事没准儿,十天半个月也都正常,倒是没有太过担心。
他是在第十天的半夜回来的,跳窗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睡觉,睡梦中的似乎听到细微的声响,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看到床头站着一个人,吓了一跳,坐起来开了床头灯,他似乎正在脱衣服,听到响动回过头来看我,我看到他身上有大片血迹。一下子就清醒了,从床上跳起来问“怎么受伤了,严不严重,我看看。”说这就动手扒他衣服,我心里存着些侥幸,这些血是不小心沾在他身上的,并不是他的。事与愿违。那些伤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,但是看的出处理的很匆忙,有些伤口因为渗血,和衣服粘在了一起,一脱衣服,伤口裂开,又开始渗血,我不敢用力去拽,可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,他见我半天没动,啧了一声,自己动手脱了衣服。我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像是什么动物的抓伤,伤口面积不大,但很长,有些地方伤的很深。我避开他有伤口的位置,在他身上按了按,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,还好都是皮外伤,我松了口气,就听到他问“有吃的么。”我说“锅里有汤,我去给你煮个面,你先去洗洗,我等下给你上药。”他点头进了卫生间,我去厨房给他煮面。
他吃了面在床边坐下,我拿酒精给他伤口消毒,他一动不动的任我摆弄,我问他“疼么?”他摇头。消毒,上药,包纱布。折腾到4点,才睡下。他一沾枕头呼吸就匀了,估计这阵子都没睡好。他回来了,我就不想再用什么香料,把装了香料的小香炉收进抽屉,才上床睡了。他第二天下午才醒,醒了就问我有没有吃的,我做了他喜欢吃的小排骨,他吃了饭又接着睡。晚上9点多,我把他叫起来,让他换药,他之前都是一叫就起,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,我叫他起床,他竟孩子气的把头埋进被子不理我。我觉着又可气又可乐,推了他几把,他不理我,我也就由着他去了。
第二天中午我做了饭进屋去叫他,他迷迷糊糊的起来洗漱,吃了饭又要睡。我把他拦住,让他换药。他大爷一样的坐在床边不肯动,我只好自己动手先把他身上的纱布都拆下来,又消了次毒,重新上药,再用新的纱布包好。一边忙活一边问他“这什么动物抓的,要不要打狂犬育苗啊?”他摇头,我接着说“那也得打个破伤风,这么大的伤口,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他不理我,看我包好了,自顾自的躺到床上去了。我气不过,伸手去拽他,碍着他身上有伤,又不敢使力,所以完全弄不动他。实在没辙,我只好好言好语的哄劝“小哥,你要是不想去医院,我去三叔那儿拿点儿药回来咱自己打,行么?”他说“不用。”我继续劝“听话,不疼。”他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儿,最终叹了气口,点了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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